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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相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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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謝晚芳正坐在雲澄身旁,托腮凝眸地看著他在沏茶,檐外陣陣隨風而來的梅香讓她明白了這裏為何叫作折梅閣,也讓她想起了“梅花香自苦寒來”這句話。

她想要的人就在眼前,對她說他也喜歡她,她長大這麽大還是頭一次體會到兩情相悅的快樂,竟是這樣令人久久難以平靜心潮。

雲澄沏茶的動作一如往常般行雲流水,感覺到某人在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他不由笑了一笑。

“啊……”謝晚芳當即喟嘆出聲,“相公你怎麽這樣好看?笑起來更好看。”

她這倒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雲澄雖然模樣長得好,但他不笑和笑時的好看卻是完全不同,不笑時如冷玉,雖然好看,但卻令人不敢生出親近之心。而他笑起來的時候又有兩種情況,一種是他平常溫文爾雅微微禮笑的模樣,雖既好看又親切,但也僅僅就是如此;而另一種,便是她已然明白過來只有自己能時常見著的,他眼中含笑的模樣,那是真正的溫柔。

當真是可令冰雪消融,春風拂面。

以前她對雲澄心存敬慕,除了慕之外還有個敬壓在上頭,自然是不會去多想,也不敢去肖想,可現在麽……謝晚芳則非常誠實地面對了自己一看見他這樣笑就忍不住想多親近他一些的心情。

於是她不動聲色地把坐墊往他那邊挪了挪。

雲澄也不知有沒有發現她的小動作,回答地倒是很正派:“我覺得這件事可能還是要感謝我父母。”

謝晚芳忍不住笑起來。

他也揚唇笑了,將分好的茶遞到了她面前:“這麽開心麽?”

“我是覺得你說得對,多虧了你父母親,”謝晚芳接過杯子深深嗅了一下,又笑道,“讓你生得這麽一副尋常人只敢遠觀的模樣,才讓我有了機會勇敢攀折,哈哈哈!”

雲澄若有所思道:“我怎麽覺得你是在笑話我不招人喜歡?”

謝晚芳知道他是在逗自己,便輕挑眉梢,說道:“你當真覺得自己桃花少?可光我知道的,就有當年的蘇娘子,還有……同昌公主?”

他聽著卻深深看了她一眼,眸中隱約透出一絲調侃來:“哦,原來有人那麽早就這般關註我了麽?”

謝晚芳被他說得一楞,旋即反應過來,竟是大大方方地恍然道:“我居然把這件事記了這麽久!可見我真地氣量不行啊……”

雲澄沒想到她會這麽說,怔了一下,才笑笑道:“你喜歡我,情應如此,我心悅你,亦是相當。”

謝晚芳心頭猛地一跳,驀然擡眸,正對上他含笑的目光。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了有件事需要跟他交代交代。

“那個,我和顧子初的事你不要多想,”她說,“我對他早已放下了,只是畢竟一起為國征戰,又出生入死過,我……”

“你不必解釋,”雲澄道,“我明白。”

打從她親口對自己表白的那一刻起,他對她與顧照之的關系就再無疑惑,更不會因此耿耿於懷。

謝晚芳知道雲澄不是口是心非的人,見他神色如常,終於是松了口氣,又笑道:“那我們也不說別人了,你給我講講你的事吧?”

她邊說,邊又不動聲色地把墊子挪了挪。

“我的事?”雲澄不知她想問的是什麽。

“嗯,”謝晚芳點點頭,“你自己的事。小時候的,或者求學時候的,還有在大慈寺的時候都可以,只要是你願意說的,我都想知道。”

雲澄默然須臾,說道:“其實沒有什麽好說的,我小時候過得不怎麽樣,求學的時候是一心奔著在短暫的生命裏做到別人都做不到的事而去,到大慈寺靜修是順勢而為——要說有什麽不同,也不過就是遇到了你。”

謝晚芳第三次不動

聲色挪了挪墊子之後,終於如願以償地挨到了他身畔。

“大概是趕路有些乏了,我怎麽覺著犯懶呢……”她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著,偏頭就靠在了他肩上。

雲澄側眸看了她一眼,笑而未語,也沒有動。

“我聽著你方才的話,好像是在說遇到我是件很好很好的事,”她閉著眼睛,大言不慚地道,“我覺得很高興。”

“不過啊,相公你真得太老實了。”謝晚芳又道,“從我認識你到現在,你從來都是個不喊苦的,再不好的時候也是說沒事,可是人都是一樣的啊,怎麽可能別人會痛就你不會呢?且你這個人都是傷在心裏藏著,不像我們受了傷都擺在身上,你要告訴我,我才知道怎麽疼你呀!”

雲澄一楞。

良久,她感覺到他擡手輕輕攬住了自己,旋即低低笑道:“你既然說了要疼我,我又怎麽會再傷心呢?”

謝晚芳高高興興地又朝他近了近身:“你說得也是。”

“其實這世上有難處的人許多,我的那些也不算太稀罕。”雲澄徐徐地道,“我阿父也有他的難處,但我其實恨過他。”

謝晚芳怔了怔,才反應過來他這是終於敞開心扉說起了過去。

只聽雲澄說到這兒略略一頓,才又淡淡續道:“他和我阿母兩情相悅生下我,可好像誰也沒有做好面對蘭溪雲氏的準備,從我回到蘭溪那天起,感受到的就只有冷漠和疏離。我小時候撿過一只貓來養,從那麽一丁點兒大養到長得像個圓滾滾的毛球,還會往我掌心裏拱腦袋,後來被我大伯母的嬤嬤打死了,說是不知從哪裏竄出來的畜生怕驚了我大伯母睡午覺,但其實她們見過我抱著那只貓不止一兩回。”

謝晚芳心裏一緊:“你阿父可幫你出頭了?”

“沒有,”雲澄說,“他只是很耐心地安慰我,說會給我找只一模一樣的,然後讓我盡量避開長輩午休的時候與那只貓玩耍。”

雖已時隔多年,他說起這件事時也是很平靜的語氣,但謝晚芳聽著仍是忍不住難過,她輕輕圈住他,說道:“你阿父大概是擔心你會惹雲家長輩不高興,畢竟你們處境不大好。”

“嗯,你說得對。”雲澄幽幽道,“只是有些事沒有他想得那麽簡單,他雖教了我許多君子立世之理,但我少時諸多折磨卻也皆是源於他的強求兩全,包括我阿母的郁郁而終。所以我拜相之後回雲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與他們達成了協議,我依然會視自己為蘭溪雲氏兒郎,往事種種也盡歸前塵,但他們必須答應不會以家族長輩的身份插手我的親事。”

謝晚芳還是第一次聽他說這件事,不禁恍然訝道:“我說怎麽上回你四叔要幫你拉扯那假親事的時候,你祖父他們比你還緊張!”

雲澄道:“他們自然是更看重家族前程的,不然也不會在我做東宮伴讀,還有去大慈寺靜修的時候從不來人探望,甚至也無節禮往來,就好像全然忘了我的存在。”

謝晚芳皺眉,忿忿地道:“他們估計也是知道這些做法聖上都是看在眼裏的,整個雲家現在都是靠你才沾著那點兒聖寵榮光,哪裏還真敢不要臉皮地幹涉你的親事,也不怕聖上擡手就給他們難看。”

雲澄似乎頗為喜歡她為他的事打抱不平的樣子,笑了一笑,說道:“所以還是你最聰明,知道擒賊先擒王。”

她一怔,旋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噗嗤”便笑出了聲,佯作出一副拿喬的樣子退開身瞧著他,說道:“可接下來就該輪到你努力了。”

雲澄很快了然:“等你阿父回來,我自然是要去拜見的。”

謝晚芳心裏頓時美成了一朵花,直到江流進來問她晚飯想吃點什麽的時候,她還美滋滋地沒有想起來豫陽伯那邊有場接風宴等著自己,結果還是雲澄提醒了她。

“不用

了,”雲澄對江流道,“她待會要去豫陽伯那裏飲宴。”又對謝晚芳道,“飲酒前記得先吃些東西墊墊。”

好不容易才見著面,又好不容易才剛剛把人給定下,正是氣氛大好之時,謝晚芳根本舍不得走,聞言不由皺了臉試探地道:“我要不差人去跟豫陽伯說一聲我奉旨來看你了,不去了唄?”

雲澄從未見過她這般神態,從前謝晚芳在他面前也活潑,但卻始終帶著那麽幾分有些敬意的分寸感,不似現在,竟像是在沖他撒嬌。

他光是看著她這個樣子心就已先軟了一半,不及細想,手已輕輕撫上了她的面頰。

“你若想讓你那些同袍覺得我是個藍顏禍水,”他抿著一絲笑意道,“那便留下吧。”

“啊!你別用這種語氣說話,我這就走了!”謝晚芳怕自己真會忍不住證明一下他確實有點兒禍水,趕緊站起了身,說道,“那我明天再來看你。”

雲澄也站了起來:“不用來回跑,我也沒什麽大礙,再過兩天就跟聖上說回去了。”

謝晚芳沒太把他說的“沒大礙”放在心上,反倒是被他那句說過兩天就回去的話一提醒,突然想起了一個頗為要緊的問題。

“對了,”她說,“我才發現我稱你相公已然稱習慣了,可是,”她伸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咱們現在都定情了,私下裏我換個稱呼可好?”

謝晚芳覺得有必要從稱呼上更明確地感覺到如願以償的真實感,也有必要把自己和其他人區別開來。

雲澄點頭:“好。”

“那我叫你……玄明?”謝晚芳忖了忖,“九清?”

雲澄正想說都可以,就見她忽地神色一頓,旋即臉上漫出了些可疑的紅暈來,亮晶晶的眼神往他這裏一定,便帶了幾分繾綣地道:“三郎?”

他驀地一怔,須臾已不由莞爾:“嗯,在。”

謝晚芳咬唇偷笑了一把,又問他道:“那除了小方之外,你要不要也尋個稱呼給我?”

雲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小郎君覺得我應尋個什麽稱呼給你才好呢?”

謝晚芳倏地呆住了,直到雲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猛地回神一把抓住他的手,肅然道:“小郎君很好,就這個吧。”

她真心覺得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人會比雲澄念出這三個字來更好聽,也再沒有人如他這樣念出來就帶著種充滿了幸福的隱秘感,就像只有兩個人才知道的小秘密。

“我走了。”

她說完轉身大步就走,沒走幾步又頓住,突然返身疾走上來抱了他一下,然後嘿嘿笑了兩聲,心滿意足地跑了。

雲澄看著她的背影,頓了須臾,忽而失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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